散文丨孔俊霞：想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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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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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我的父亲
文/孔俊霞
称父亲，是为了庄重，日常我都叫爸。
我爸，山东烟台人氏。到他这一代，我们这一支孔家已是三代单传了。
新中国成立前，我那果敢能干的奶奶，不想让我爸守着几亩地，土里刨食，望天吃饭，毅然地带着我爷和爸从老家出来奔沈阳讨生计。对，就是带，俺家俺奶做主。
至今我都难以想象俺奶是怎样挪动一双裹着的小脚一步一步走到沈阳。山东到沈阳，路迢迢水茫茫啊。听奶奶说，沿途都是国民党的败兵，设卡盘查，抢夺抓丁，我爸就在沈阳城外被抓了壮丁，后逃脱，在文革这就成了他黑历史。一家人在辽沈战役打响之前进了沈阳城。爸进了兵工厂学徒，此厂，原是东北王张作霖始建，死后，儿子张学良送给老蒋，东北陷落，被关东军占用，苏联解放东北，把这个工厂全部打包，准备运回国，后被解放军收归，成了解放全中国一大助力。我爸骄傲，他说，打老蒋他造过子弹。
我不好怎样评价我爸，因为他的奇葩事儿太多，底线在别人那里是用来守住的，在他那里是用来打破的。其一，据我妈说，有一年，由于技术革新，我爸被评为劳动模范，表彰大会，点名让他上台领奖，可他一个劲地在台下鼓掌，直到有人提醒，上台后发现奖品已经被冒名顶替领走；其二，据俺奶说，我爸几次发工资时把钱借给别人，然后就泥牛入海了，不得已，俺奶就领着我在发工资的日子等在车间门口，然后拿过工资，落袋为安；其三，文革有人扒出他被抓壮丁和在国民党兵工厂黑历史，还说他私自造枪，被集中交代问题。下班的时候，我妈和俺奶巴巴地站在家门口望着，希望看见他回来，一望就是一个多月，差点成了望儿望夫石，一天终于看见我爸回来了，衣襟上挂着怀疑对象的标签，脸上却笑嘻嘻。记得俺奶说了一句，这心可比磨盘都大呢。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但是，如果认为他没脾气，就错了，记得一次饭桌上，他对我说：你工作了，该争取入党了，我顺嘴说了一句，和支部书记合不来，入不了。他照着我的头，一筷子劈下来，我当时一脸的蒙圈。我竟然挨打了？至今记忆犹新。
在我们家里，我弟弟对我爸的评价是：老头多可爱。我女儿对我爸的评价是：姥爷全家长得最帅。我妈对我爸的评价是：人家这辈子可省心，油瓶倒了绕着走。我对我爸的评价是：不说闲话不管闲事不生闲气。有时招人烦，净说大实话，一次他难得照镜子，哎呀了一声：我这么老了。我明白，他平时根本不照镜子，不知自己什么样子了，然后盯着我看，冒出一句：你也老了。我真是被他气死。
那次回长沙，全家聚会，我爸一个人坐在凸窗上念念有词写写画画，一会出来说要念一首诗：儿子长大不管爸，自己钓鱼乐哈哈。让他爸爸家里坐，真想扇他大嘴巴。全家哄然大笑，问其究竟，弟弟说，没法带，那么陡的坡直直往下冲，在池塘边也不老实，以为自己十八。
这就是我爸，一辈子名利不过心，轻松自然活，权威是啥？不懂；设防是啥?不会。他这样处世，会被人边缘化，可他浑然不觉。他每天就是这样过，自己无忧无虑，让和他在一起的人也随便轻松。
但是，这样，好还是不好呢，这是个问题。
我爱故我思，思念逝去几年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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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我的父亲
文/孔俊霞
称父亲，是为了庄重，日常我都叫爸。
我爸，山东烟台人氏。到他这一代，我们这一支孔家已是三代单传了。
新中国成立前，我那果敢能干的奶奶，不想让我爸守着几亩地，土里刨食，望天吃饭，毅然地带着我爷和爸从老家出来奔沈阳讨生计。对，就是带，俺家俺奶做主。
至今我都难以想象俺奶是怎样挪动一双裹着的小脚一步一步走到沈阳。山东到沈阳，路迢迢水茫茫啊。听奶奶说，沿途都是国民党的败兵，设卡盘查，抢夺抓丁，我爸就在沈阳城外被抓了壮丁，后逃脱，在文革这就成了他黑历史。一家人在辽沈战役打响之前进了沈阳城。爸进了兵工厂学徒，此厂，原是东北王张作霖始建，死后，儿子张学良送给老蒋，东北陷落，被关东军占用，苏联解放东北，把这个工厂全部打包，准备运回国，后被解放军收归，成了解放全中国一大助力。我爸骄傲，他说，打老蒋他造过子弹。
我不好怎样评价我爸，因为他的奇葩事儿太多，底线在别人那里是用来守住的，在他那里是用来打破的。其一，据我妈说，有一年，由于技术革新，我爸被评为劳动模范，表彰大会，点名让他上台领奖，可他一个劲地在台下鼓掌，直到有人提醒，上台后发现奖品已经被冒名顶替领走；其二，据俺奶说，我爸几次发工资时把钱借给别人，然后就泥牛入海了，不得已，俺奶就领着我在发工资的日子等在车间门口，然后拿过工资，落袋为安；其三，文革有人扒出他被抓壮丁和在国民党兵工厂黑历史，还说他私自造枪，被集中交代问题。下班的时候，我妈和俺奶巴巴地站在家门口望着，希望看见他回来，一望就是一个多月，差点成了望儿望夫石，一天终于看见我爸回来了，衣襟上挂着怀疑对象的标签，脸上却笑嘻嘻。记得俺奶说了一句，这心可比磨盘都大呢。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但是，如果认为他没脾气，就错了，记得一次饭桌上，他对我说：你工作了，该争取入党了，我顺嘴说了一句，和支部书记合不来，入不了。他照着我的头，一筷子劈下来，我当时一脸的蒙圈。我竟然挨打了？至今记忆犹新。
在我们家里，我弟弟对我爸的评价是：老头多可爱。我女儿对我爸的评价是：姥爷全家长得最帅。我妈对我爸的评价是：人家这辈子可省心，油瓶倒了绕着走。我对我爸的评价是：不说闲话不管闲事不生闲气。有时招人烦，净说大实话，一次他难得照镜子，哎呀了一声：我这么老了。我明白，他平时根本不照镜子，不知自己什么样子了，然后盯着我看，冒出一句：你也老了。我真是被他气死。
那次回长沙，全家聚会，我爸一个人坐在凸窗上念念有词写写画画，一会出来说要念一首诗：儿子长大不管爸，自己钓鱼乐哈哈。让他爸爸家里坐，真想扇他大嘴巴。全家哄然大笑，问其究竟，弟弟说，没法带，那么陡的坡直直往下冲，在池塘边也不老实，以为自己十八。
这就是我爸，一辈子名利不过心，轻松自然活，权威是啥？不懂；设防是啥?不会。他这样处世，会被人边缘化，可他浑然不觉。他每天就是这样过，自己无忧无虑，让和他在一起的人也随便轻松。
但是，这样，好还是不好呢，这是个问题。
我爱故我思，思念逝去几年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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